诗文库
穆氏茔舍记 北宋 · 穆涘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九
昔政和初,先公宣德罢黎阳丞,归章丘里第,暇日与术者晋祐之相其支垄,别卜兆于先□□□。凡占田纵二十七步,广三十二步有畸。附茔之田,俾禦樵牧,以食其利者弗与焉。因手植柏六十四株为限,构舍于旁,营砖圹为寿藏。丧具及诸下里物,悉前期为备。时先公已微恙矣,即预戒涘曰:「曩吾奉先考妣之丧,属家贫甚,一遵遗令,务从损约。吾它日启手足于舍下,汝曹奉终制,毋徇俗,毋背礼,毋拘阴阳,毋尚侈溢,反此皆戾吾志」。迨属纩,诸孤创钜,祭奠之外,唯知遵守治命,卜日以堋而已。窃自念罪逆不孝,于襄事有弗获尽力,以当大事,每怛然泚颡。于是大治冢舍,瑑文金石,为曾祖以下三世墓碣,以传不朽。又使祐之推五姓清浊,以穆音配羽放垗域为图,因券台之石而刻于其上,举或中之。穴凡四十有九,其可葬者曰甲、庚、辛、壬、癸,合内外穴共十,皆貤之以次,具载于图。其穴之已用者,则纪其官讳,馀但以支干别之,以待后人刊记,庶不紊昭穆之叙。昔吕才谓:「古之葬,不以五姓选地,并在国都之北」。考于经虽曰「卜其宅垗」,特虞非常,若𨹹坏之类,故其筮辞曰:「度兹幽宅,无有后艰」。盖非以卟验祸福也。而又贵贱等差,举丧有期,固□若后世违礼越时,以惑葬巫之妄。涘虽冥顡,何敢不遵礼以承先志?矧□□□□□□□□近在章丘北郭外,岁时展墓,免迢遰之劳,复先公畴昔杖屦往来经营之地。殁而有知,岂不眷恋于此哉?噫!是域也,其审择形势,法虽亦出于阴阳家,然其说自管、郭辈箸书,遂为世所师用,相承莫革,聊复因仍,亦行礼不求变俗之义,孰曰不可。若乃专吉凶禁忌,信地里之徵,规规然欲徼福于墟墓间,是直野人巫史之谬尔。苟非通达之士,安能不滞乎此?斯实先公平日之论,故今碑阴一述,弗敢略也。重和元年十二月朔日,□谨记。
按:《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一。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三○一。
自讼 清 · 郑珍
出处:巢经巢诗钞后集卷五
不识何髡民,不识何自来。
不识何心想,打包郡城隈。
日持相人术,诱胁叟及孩。
纷纷竞传语,历历无一乖。
掐指决修短,听声知福灾。
已往既可信,未来宁复猜。
我少读非相,老益尊吕才。
口不谈珞琭,面不临镜台。
闻此心颇动,遇之邻友斋。
降词复假色,令以吾年推。
彼乃唱腐偈,悦我及黄鲐。
萧兄时在座,了不关其怀。
于彼无理闹,知是何鸣蛙。
徐徐我默悔,此诚不值咍。
藐藐生之初,五福受已赅。
奈何使髡残,评辱吾官骸。
百年岂不识,先觉先我开。
生尽天所命,死为地所埋。
奈何要前知,即知何用哉。
抑且寿与折,非以年算裁。
蹠目何曾炯,颜发何曾衰。
奈何不自信,耄及良可哀。
人老多忧惧,祸福为之媒。
即此已足见,奈何返自崖。
萧君诚笃道,得不惭愚騃。
漫写讼吾过,自警非诗牌。
书枯冷道人李处士序后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六六
唐文皇辰日哭张公谨,疑若能脱略阴阳拘忌之说者。至命吕才使删其书,则又似颇留意于此矣。才之论葬法,以谓葬家取乾艮二时乃近夜半,文与礼乖。又古葬并在国都之北,无上利下利、大墓小墓之说,才岂不知其术?盖有所自来,其亦虑人主求小道,失大体,而立此论乎?世俗之人急于富贵利达,为墓师所欺久矣。又其所传之书鄙陋荒怪,期在符会俗人意旨,皆不待攻而可破。今龙溪李君独能略去近时诸家地理书,时时自出新意,颇有奇中,可谓不传之妙也已。君犹惧其法不与俗人合,故枯冷道人藉九方皋之说以告,俾余跋其后。余言如鸿毛,无万钧之力可回世人好恶,因谓李君曰:「君子病不精其技耳,人之知与不知亦何足深较」?余尝论羊叔子,其风流清尚有绝世之称,死之日能使州人罢市,将士恸哭,此岂宜无子?而相墓者谓若凿山当无后,已而果然。使子之术如叔子之客,虽名后世可也,况一时乎!靖康丁未中春中休日。
报德庵芝草记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一、《梁溪集》卷一三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沙县
邓纯彦昆弟相与筑庵于先运使公新坟,使释氏之徒焚修以资冥福,予为名之曰「报德庵」。未几,有芝十数本产于庵中,无木石,即土而生,初颇柔脆,浸以坚实。轮菌离奇,其色晔然。纯彦以语予,且求文以记其事。予窃思今夏芝生于邓志宏家,枯梅干间凡十馀本而未已,今又生于报德庵。二家方居丧,力治襄事,葬其亲不失时,芝草之祥端为此致,不然曷为而来哉?始,予抵沙阳,询耆老以邑之习俗,皆云俗多缓葬其亲,权厝浅土,有至于数十年而大事未集者。予诘其故,则曰:俗以风水祸福为信然,拘忌阴阳岁月时日,以故不决。又所以送死者厚修佛事,待宾客、治坟墓,其费不赀,力不足者耻其不若人,因循迁延,以俟其力之可以葬,而不知年岁之积也。予喟然叹曰:习俗之弊,乃至是耶!古者卜其宅兆而安厝之,端为亡者设耳。《传》所谓龟言水、蓍言市者是也。后世始有风水祸福之说,治其术者递相毁訾,以求自售。借使一家有数兄弟,则必曰此利于长而不利于幼,宜于仲而不宜于伯,从而惑之,则是终不可以葬也。昔楚昭不肯移祸于其臣,晋悼不肯移害于其民,而君子以为达。奈何欲邀福于身,而不葬其亲哉!拘忌阴阳岁月时日之非,唐吕才论之详矣,请试举其大概。古者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士、庶人踰月,皆以会葬之多寡远近为制,是未尝拘于岁月也。鲁葬定公,遇雨不克而易日。郑葬简公,而司墓之室当道,毁之则平旦而窆,不毁则日中而窆,子产命勿毁,窆以日中,是未尝拘于日时也。阴阳家者流使人拘而多畏,假于岁月日时以售其说,何足信哉!若夫送死之厚,因以不葬,则又失其本矣。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也」。孔子曰:「啜菽饮水,以其所以养养之,至也;悬棺而窆,以其所以葬葬之,至也」。今以修佛事、待宾客、治坟墓,力为未足,而使亡者不得反其真,岂不失其本哉!然则如之何而可?曰:风水祸福与夫阴阳岁月日时之说,世俗有之,姑用其术,而勿泥焉可也。今纯彦、志宏家实能如是,则芝草之祥出而表之,若有阴相之者。盖将示人以移习俗之弊,故予因为之记而及此,庶几缓葬者有感于斯文,信而行焉,芝且生子之室矣。宣和二年八月五日,梁溪居士记。
文思博要序 隋末唐初 · 高俭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三十四
大矣哉。文籍之盛也。范围天地。幽赞神明。用之邦国。则百官以乂。用之乡人。则万姓以察。非松乔而对振古。墐户牖而觌遐方。故先王以之建极。圣人以之设教。师范百代。弥纶四海。是以刊之金石。与天壤而相弊。书之竹素。与日月而俱悬者。莫尚于此。爰自卦起龙图。文成鸟策。坟典开其绪。邱索导其流。虞夏之书。犹旭日之始旦。殷商之诰。若覆篑之为山。及曲阜佐周。摄政践祚。而又阙里自卫。将圣多能。损益礼乐。极乎天而蟠乎地。祖述尧舜。系星辰而振河海。郁郁焉鼓王风于九合。訚訚焉辟儒门于百代。既而雅道虽废。学者未衰。挟册如林。遂偶纵横之运。怀经成市。俄属坑焚之灾。下土怨咨。上天回眷。咸洛基命。悬赏而崇儒术。曹马御纪。疏爵而启胶庠。人拾青紫。家握铅素。求古文于孔壁。专门者重阐。收竹书于汲冢。异说者无遗。逮乎有隋失御。偫凶竞逐。辟雍蔓于荆棘。延阁殚于煨烬。孟坚九流。与川渎而俱竭。宏度四部。随岳牧而分崩。淹中许下。博古洽闻之生。尽殄散矣。兰台藏室。金玉匮之文。咸残逸矣。皇帝仰膺灵命。俯叶萌心。知周乾坤之表。道济宇宙之外。操参伐而清天步。横昆海而纽地维。櫜弓矢于灵台。执贽者万国。张礼乐于太室。受职者百神。苍旻降祥。黔黎禔福。置成均之职。刘董与马郑风驰。开崇文之馆。扬班与潘江雾集。搢绅先生聚蠹于内。輶轩使者采遗篆于外。刊正分其朱紫。缮写埒于邱山。外史所未录。既盈太常之藏。中经所不载。盛积秘室之府。比夫轩皇宛委。穆满羽陵。炎汉之广内。有晋之秘阁。何异乎牛宫之水。争浮天于谷王。蚁垤之林。竞拂日于若木也。帝听朝之暇。属意斯文。精义穷神。微言探赜。纡楼船于学海。获十城之珍。驻羽盖于翰林。搴三珠之宝。以为观书贵要。则十家并驰。观要贵博。则七略殊致。自非总质文而分其流。混古今而共其辙。则万物虽众。可以同类。千里虽遥。可以同声。然则魏之皇览。登巨川之滥觞。梁之遍略。标崇山之增构。岁月滋多。论次逾广。类苑耕录。齐玉●89DD而并驰。要略御览。扬金镳而继路。虽草创之指。义在兼包。而编录之内。犹多遗阙。并未能绝云而负苍天。杜罻罗之用。激水而纵溟海。息钩饵之心。帝乃亲萦圣情。曲留元览。垂权衡以正其失。定准绳以矫其违。顿天网于蓬莱。纲目自举。驰云车于策府。辙迹可寻。述作之义坦然。笔削之规大备。特进尚书右仆射申国公士廉。特进郑国公魏徵。中书令驸马都尉德安郡公杨师道。兼中书侍郎江陵县子岑文本。中散大夫守尚书礼部侍郎颜相时。中散大夫守国子司业朱子奢。给事中许敬宗。朝散大夫守国子博士刘伯庄。朝散大夫行太常博士吕才。秘书丞房玄龄。朝散大夫行太学博士马嘉运。朝散大夫行起居舍人褚遂良。朝议郎守晋王友姚思聪(一作廉)。太子舍人司马宅相。秘书郎宋正跱。笼缃素则一字必包。举残缺则片言靡弃。繁而有检。而不失。同兹万顷。塍埒自分。譬彼百川。派流无壅。讨论历载。琢磨云毕。勒成一家。名文思博要。一百二十帙一千二百卷。并目录一十二卷。义出六经。事兼百氏。究帝王之则。极圣贤之训。天地之道备矣。人神之际在焉。昭昭若日月。代明于下土。离离若星辰。错行于躔次。斯固坟素之苑囿。文章之江海也。是为国者尚其道德。为家者尚其变通。纬文者尚其溥博。谅足以仰观千古。同羲文之爻彖。俯观百王。轶姬孔之礼乐。岂止刻石汉京。悬金秦市。比邱明之作传。侔子长之著书而巳哉。
幸武功庆善宫(《乐府诗题》作《唐功成庆善乐舞辞》,一曰《九功舞》,殿庭朝会所奏文舞也。《新唐书·礼乐志》曰:“太宗生于武功之庆善宫。贞观六年,幸之,宴从臣,赏赐闾里,同汉沛宛。帝欢甚,赋诗。吕才被之管弦,名曰《功成庆善乐》。以童儿六十四人,冠进德冠,紫裤褶,长袖漆髻,屣履而舞。《旧书·乐志》曰:《庆善乐》,太宗所造也,名《九功》之舞。舞蹈安徐,以象文德洽而天下安乐也。冬正享燕及国有大庆,与《七德》舞偕奏于庭。) 隋末唐初 · 李世民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三部
引用典故:大风诗 武帐 悬弧
寿丘惟旧迹,酆邑乃前基。
粤予承累圣,悬弧亦在兹。
弱龄逢运改,提剑郁匡时。
指麾八荒定,怀柔万国夷。
梯山咸(一作盛)入款,驾海亦来思。
单于陪武帐,日逐卫文㮰。
端扆朝四岳,无为任百司。
霜节明秋景,轻冰结水湄。
芸黄遍原隰,禾颖积京畿(一作坻)。
共乐还乡(一作谯)宴,欢比大风诗。
进大义婚书表 唐初 · 吕才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六十
朝请大夫权知司天少监事兼提点历书上柱国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臣吕才奉敕修。臣闻婚者。是兴万世之始也。合二姓之好。继先圣之后。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宁不重哉。夫天地判然后有男女。男女生然后有夫妇。夫妇合然后有父子。父子亲然后有德义。德义立然后有礼法。礼法作然后万物安。故先王所以得天下者。贵乎生育之本。重乎万世之嗣。言夫妇之道。乃天地之大义。风化之本源。盖取于异姓者。所以附远厚别。币必诚。辞无不腆矣。偶配生成。必致昌益之道。故孔子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夫妇不顺。有失万世之嗣焉。昔三代明王。必敬其妻子。妻也者。乃立亲之主。生养之宗。继先圣之后。为大礼之本欤。固不可不敬也。臣谨所言。或有可采。择善而从。以平不拔之基。永建久兴之业。功掩前朝。道隆往代。岂不为立万世至治之美也。臣才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时大唐贞观岁次柔兆执徐仲秋望日上表。
东皋子后序 唐初 · 吕才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六十
君姓王氏。讳绩。字无功。太原祁人也。高祖晋穆公。自南归北。始家河汾焉。历宋魏迄于周随。六世冠冕。国史家牒详焉。君性好学。博闻强记。与李播陈永吕才为莫逆之交。阴阳历数之术。无不洞晓。大业末应孝弟廉洁举。射高第。除秘书正字。君性简放。饮酒至数斗不醉。常云。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因著醉乡记及五斗先生传。以类酒德颂云。雅善鼓琴。加减旧弄。作山水操。为知音者所赏。高情胜气。独步当时。及为正字。端簪理笏。非其好也。以疾罢。乞署外职。除扬州六合县丞。君笃于酒德。颇妨职务。时天下乱。藩部法严。屡被勘劾。君叹曰。罗网高悬。去将安所。遂出所受俸钱。积于县城门前。托以风疾。轻舟夜遁。随季版荡。客游河北。去还龙门。武德中诏徵。以前扬州六合县丞待诏门下省。时省官例日给良酝三升。君第七弟静。为武皇千牛。谓曰。待诏可乐否。君曰。吾待诏禄俸。殊为萧瑟。但良酝三升。差可恋尔。待诏江国公。君之故人也。闻之曰。三升良酝。未足以绊王先生。判日给王待诏一斗。时人号为斗酒学士。贞观初以足疾罢归。欲定长往之计。而困于贫。贞观中以家贫赴选。时太学有府史焦革。家善酝酒。冠绝当时。君苦求为太乐丞。选司以非士职不授。君再三请曰。此中有深意。且士庶清浊。天下所安。不闻庄周避漆园。老聃耻柱下。卒授焉。数月而焦革死。妻袁氏。时送美酒。岁馀袁又死。君叹曰。天乃不令吾饱美酒。遂挂冠归田。自是太乐丞为清流。君后追述焦革酒经一卷。其术精悉。兼采杜康仪狄已来善为酒人。为酒谱一卷。太史令李淳风见而悦之曰。王君可为酒家之南董。君历职皆以好酒。乡里或咍之。因著无心子以喻志。河汾中先有渚田十数顷。称良沃。邻渚又有隐士仲长子光。服食养性。君重其贞素。顾与相近。遂结庐河渚。纵意琴酒。庆吊礼绝十有馀年。河渚东南隅有连沙盘石。地颇显敞。君于其侧遂为杜康立庙。岁时致祭。以焦革配焉。贞观中。京兆杜松之清河崔公善继为本州刺史。皆请与君相见。君曰。奈何悉欲坐召严君平。竟不见。崔杜高君调趣。卒不敢屈。但岁时赠以美酒鹿脯。诗书往来不绝。君又葛巾联牛。躬耕东皋。每著书。自称东皋子。晚岁醉饮无节。乡人或谏止之。则笑曰。汝辈不解。理正当然。或乘牛驾驴。出入郊郭。止宿酒店。动经岁月。往往题咏作诗。好事者录之讽咏。并传于代。贞观十八年终于家。时年若干。临终自尅死日。遗命薄葬。兼预自为墓志。所著诗赋。并多散逸。鸠访未毕。且缉成五卷。又著会心高士传五卷。酒谱二卷。及注庄子。并别成一家。不列于集云。
请以抄手笛列于宫悬议 唐末宋初 · 和岘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太常因革礼》卷一七、《宋会要辑稿》礼四之一一(第一册第三二七页)、《玉海》卷七、《宋史》卷一二六《乐志》一、《宋史纪事本末》卷八、《宋史新编》卷三○、《续通典》卷八八
乐器中有抄手笛,臣曾令乐工调勘,得太乐局令贾峻等状称:「雅乐正声,清浊相应」。谨案《唐·乐志》,吕才歌《白雪》之琴,马滔进《太一》之乐,皆于当日得预宫悬。况抄手笛可以旋十二宫,可以通八十四调。其制如雅笛而小,其长九寸,与黄钟之管等。其窍有六,左四右二。乐官执持之时,两手相交,有拱揖之状。请改为「拱宸管」。于十二案上,及十二编磬、并登歌两架下,各置其一。仍望编于令式。
论安关辅奏(真宗至道三年七月二十五日)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五、卷二七、《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陛下临御以来,观庶政以仁,接大臣以礼。闻奏山陵诸事,必泫然流涕;闻奏灵州往事,必恻然动容。圣智渊深,临事能断;睿机神速,驭下以宽。济之以严明,小人屏退而敛迹;博之以询访,大臣畏爱而推诚。臣未见时政之是非,亦未见人君之过失。若军旅措置之宜,非臣所能知;若黎民利害之本,微臣辄敢议。民之利莫先于省征徭、宽赋役,民之害莫大于用兵甲、挽刍粟。利害有大小,康济有先后。今利害之大者无先于舍灵武,康济之先者莫重于安关辅。舍灵武则甲兵不兴,甲兵不兴则挽运自息,挽运既息则关辅必宁,关辅既宁则四方无虞,四方无虞则四夷无事。臣今所忧者,关西二十五州军,昨经灵武之役,不胜困弊。加以时雨稍愆,秋田失种,府库未实,仓廪尚虚。若西戎辄敢骚边,北狄忽来犯塞,则朝廷何以备之?关辅何以宁之?臣虞此患必生,臣谓此灾必有。何以知之?臣窃闻去年九月十九日未时,永兴、环州、庆州、延州、清远军、隰州,同日同时六处地震,塌损城墙,毁坏庐舍,在处州府不敢不奏,所属转运不敢不申。洎灵州送粮草回来,死者十有馀万。议者即云地震已应于此,臣则未以为然。夫天垂象动而不息,地生物静以为常,茍当静而动,是失其常。若永兴、环、延、庆、隰、清远军六处地震,臣亦窃见报状,延州路祗候、冬官正杨文镒奏称其月是戌月,又是戌日未时,自北上来。臣以为当静而动,动之方位既在关辅,将来虑至戌年,岂无在下者辄动乎?关辅若有寇盗弄兵,雈苻聚啸,跨连州郡,僭称王公,则臣虑西川复保剑关之危,南方复恃重江之险,闽中、越中、淮南、湖南岂无见利忘义之人?岂无幸灾乘便之者?愿陛下思之。禳此灾者在修德,除此患者在早图。德之修者,以诚信感神明,以言行动天地,以简易理机务,以清静安黎元;图于早者,减关市之征,放筦榷之利,蠲减租赋,优复流亡。乡闾与人为害者,募之入军;郡县在官未理者,命之移任。设制科,使怀才抱器者悉为朝廷所用;置屯田,俾弃本竞末者尽为户籍所收。铸农器以结之,储时种以贷之,免五年之租徵,冀十年之生聚。如此纾民,民无不安;如此安民,民无不泰。《管子》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既知礼节,又知荣辱,则岂敢为寇盗,岂敢犯禁令!禁令既不敢犯,寇盗必不敢为,又何忧啸聚之虞,又何虑侵扰之患?此置屯田,其利一也。制举科目,不可具陈,今略举可设者:有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道侔伊吕才比管乐科,传道经典达于教化科,详明政术可以理人科,文堪经邦科,武足安边科。臣伏睹太祖朝曾设制科,于时敕限三千字已上成。字数既多,书写不易。赐食之后,就试以来,既对天颜,岂无兢惧?又值日晚,固不遑宁。虽有经邦之谋,岂能周悉;虽有安边之策,靡暇敷陈。今若设此科条,但用汉时公孙弘、董仲舒所试之法,则往复问答,既尽见其才谋;品藻甄升,信无遗于器业。此设制科,其利二也。与人为害者,募之入军,则乡闾静谧。在官未理者,命之移任,则臧否详明。税赋蠲减,则民稍苏。流亡优复,则民不散。放筦榷之利,则米麦可充于边备。减关市之征,则商旅交通于万物。暂如此五年,则关辅之民必安;暂如此十年,则灵武之役必息。若以此下主者,若以是问有司,必以臣不达时机,必以臣不谙世务,必以臣只知蠲减赋税以息黎元,而不知供军日费之多少,必以臣只知除放筦榷以安疲俗,而不知岁计备边之盈虚。臣岂不知沿边有屯兵,岂不知备边须积粟,岂不知岁时衣裘之赐锡,岂不知将卒酬赏之颁宣,岂不知上供京师之货财,岂不知量留州郡之物色。然以臣所见,则帝王所务,当务广大;官吏所守,各守职司。所职为主计之臣,不得不聚敛供亿;所司在主计之职,不得不经度有无。然天生时而地生财,下用力而上节用。时不可失,故授时劝农,使不失时;财生有数,故务穑劝分,使不乏用。财之生也有数,上之用也有节,则民力不困,国用常丰。今未喻国家有九年之蓄乎?未喻西北隅边郡有六年之蓄乎?未喻陕西二十五州军有三年之蓄乎?访闻籴麦籴谷,以充折变;将无作有,以应供输。谓供输不得不然,不然则军储无备;谓折变不得不然,不然则军食不充。若如是,可见陕西二十五州军无三年之蓄。加以民忧再送灵州粮草,臣虑变故从此生,臣忧祸乱从此起。变故未生,陛下得不虑之?祸难未起,陛下得不思之?若以灵州送粮草之人,死者十馀万,已应地震之灾,即国家昨已降敕榜抚谕轸恤也;若未应地震之灾,则臣虑变故起于关辅。关辅既有变生,则西川上供钱帛恐未能上供,南北常贡物货亦未得常贡。上供既有阻,常贡复未来,乃是国家只知督责关辅之货财,只知供备灵武之粮草,是急小利而忽大利,舍远图而劳近谋。愿陛下谋之。谋之于未兆则易谋,理之于未乱则易理。臣又闻朝廷昨差使臣往谕迁贼,以礼义观其来意,以恩信导其归心。李继迁既忽闻朝廷告哀,亦能举部族大临,缟素受命,贡奉谢恩。既未闻乞守塞垣,又未闻乞归朝阙。大臣必有拟议,必有臧谋;谋之允臧,计必先定。今山陵既在近,边塞虽无虞,黎元尚未苏,仓库尚未实,边防或有骚动,朝廷何以枝梧?关辅或有乱离,朝廷何以制禦?谋之正在今日,理之正当是时。时不再来,又不可失,无使有心者知关辅乱而知剑阁可守,无使适变者见关辅乱而谓天堑可凭,无使关辅所得之货财不侔吴蜀所得之货财,无使关辅所守之疆土不侔吴蜀之疆土。关辅静则蜀货吴财交至,关辅乱则剑外江南各有所守。此所谓舍小利而必得大利,无远虑则必有近忧也。
广城君李参判克堪挽章(四首○代任参判元浚作。) 其三 明 · 金宗直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佔毕斋集卷之二
同年同禄又同邻,道德功名独绝伦。
二竖共婴吾幸免,方知寿夭不关人(同年同禄。吕才语。广城与任参判同甲。又同月。是时同寝疾。李殁任痊。)。
答吴山人问远游观地理书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二、郑所南先生文集
所南翁,福之连江人也,落命吴中,不与世接久矣。夫何天风,吹子来前,与吾相见,问远游观地理之事?而子又谓某家传地理学几二十年,以能问于不能,何邪?终不成味古人之所残,钓吾子之所蓄,倒售于吾子?陈言泛意想不足以新子之听,既有问,只得破口倾出自己胸中之天,以廓吾子之天,勿怪其荒诞无绪,不与地理书同也。今吾六十四岁矣。二十二岁,壬戌二月,我父菊山先生卒于吴中。十一月,葬于长洲县甑山之原,天幸保全四十三年,略无他说。幼尝闻我父曰:「汝祖卒于枝江县主簿,葬于南门外。我一两岁失怙恃,莫知所在。丙午岁游荆州,止望祭于南门外。我祖宗坟墓,俱在吾连江透里,我终天憾恨不消」!今我祖之墓不知何如,我父之墓未知其往,又为无后罪人。惟有终天痛哭于罔极,尚忍言坟墓之事邪?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将以泯之于太朴之天也。刘向言,黄帝时始制棺椁。自是以后,缘情制礼,三代损益,尚从简朴。宁俭宁戚,为礼之本,始得尽子孙之心,又得尽春秋霜露之感,祭于斯,拜于斯也。古人胸中高明,一见便了,所以古法人人皆葬,皆无疑背,罔不合宜;未若后世,唠唠叨叨,支支离离,弃本逐末,侈为乖谬。司马温公《葬论》、伊川先生《葬说》,允为儒者正大之论,终难磨灭。唐吕才救时,《卜宅》、《禄命》、《葬》三篇,其说亦正,才所学则浅陋也。吾每思之,天地间山水奇绝之处,世间富贵之人,各有气数,安得人人俱得吉地葬之?又安得富贵之人复得吉地,世世永享福寿富贵邪?天地亦不肯妄加祸福于人,亦安得使人可弄智术,移易天地气数祸福邪?坚欲厚葬吉地,决动温韬窃发之心。今江南罕有数十年完坟,何独樵儿牧竖、荆棘狐狸之悲乎!凡子孙坚欲上穴为安厝,计有数十年求之不得者,非惟死者不能妥其阴魄,而生者空劳心费财,有累养生送死正理。强留死者未得入土骸骨,却为自己他时富贵之谋,何孝子顺孙之用心哉!抑不思《左传》曰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踰月而葬?葬节,书法或书其缓,或书其速,或书其礼、其非礼、其过制厚葬。《春秋》其严乎!与《礼记》葬期微有异,是为古制必有以也。且地理之说,其可考者,自公刘居豳有相其阴阳之意;至十四世周成王有命召公先相洛之事;孔子有「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之语,卜者择其吉也;《礼记·曲礼》已有「前朱鸟、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之说。暨乎《春秋》、《左传》,书葬多主乎大义,不及葬法。《仪礼》、《礼记》丧祭最备,语葬亦多主乎礼,不及葬法。《檀弓》:「县子曰:夫丧不可不深长思也」。至于葬独不深长思之何与?又当思。国子高曰:「葬者,藏也,欲人弗得见也」。孟子曰:「无使土亲肤也,是掩亲之道也」。孔子曰:「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之幽之故也」。《礼运》曰:「死者北首」。郑康成注,谓「地藏为葬也,是不可首南、首东、首西而葬也」。此三代之葬法也。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亡。有,毋过制;苟亡矣,还葬,县棺而封(窆同。)」。谓无则便为窆,束棺直下而葬也。孔子曰:「吾见封之如堂,如坊,如夏屋,如斧,马鬣封也」。孔子以延陵季子习礼,观其葬长子于嬴博之间。孔子曰:「其坎,深(去声。)不至于泉」。谓度深得宜曰深。此即孔子之葬法也。孔子合葬于防,封之高四尺,从周制也。有子曰:「夫子制棺四寸,椁五寸」。孟子曰:「中古棺七寸,椁称之」。则棺椁六向俱当厚也。庄子曰:「卫灵公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则周末已重卜葬之吉凶矣。汉兴,风俗渐繁渐华,正如汉京房辈卜筮之断,不如《左传》载卜筮之断明白简当也。淮阴侯布衣时,贫无以葬母,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者。太史公闻淮阴人言,视其母冢良然。则汉初已尚地理山川之胜矣。至晋,地理之术盛行,如羊祜「犹出折臂三公」,陶侃葬牛眠地,郭璞「葬龙耳,不三年当致天子」等说,久相传为美谈。地理家谓始于赤松子。《青囊书》、《锦囊书》、《狐首经》,樗里子、青乌先生、郭璞、一行师、袁、李、曾、杨辈,俱精其术。郭璞青囊中书,已为火取去,今所存《狐首经》为第一书。迩后其书千百,议论纵横,遇有安厝,咸以此事为重,诚不可废,流至于今,耀为奇术。子毋以是而动心乎!欲以市道网利,则不可;欲以阴骘存心,则可。有足力无眼力,则不可;有足力有眼力,则可。欲之天下四方,观天地造化,观天地气数,观天下山川,观天下人物,观天下风俗,观天下文章,观天下万事,观天下万物,则可。子正少年,锐气英发,宜为古人,宜学儒者,不优于儒者不足以通天地人也。吾其人也,吾之上即天也,吾之下即地也,中其中者吾也。以其中仰乎上,则苍穹高悬,尊不敢望;以其中俯乎下,则大块横陈,近可谛视。足力所到,目力所穷,了不可逃于吾胸中。既不可逃于吾胸中,即今双足之下,尺寸之地,来龙从何发源?若不能见吾双足之下来龙,则不知吾眼底所见八方来龙;若不见吾眼底八方来龙,则不知此县此州众山众水、一丘一壑各各来龙;若不见县州山水丘壑各各来龙,则不知九州五岳万山万水各各来龙,则不知至远八方、遐陬绝域、四大海中一切大小山水、洲潭诸国不与南阎浮提中国接壤之地各各来龙;毕竟毕竟不知渺渺茫茫、无边大地大海全体来龙。欲知茫茫渺渺、无尽无尽大海大地全体来龙,胡不以仰观俯察、近取远譬之理,反覆精思天地人之全体,更反覆精思之,复反覆精思之,求于必悟,以通其太妙!昔者大禹随顺山势,浚导水脉,因其地理支派,别九州以治水本,不论天下地理形势,南扬北冀,东青西雍,中间周围三四万里,为尧之九州天下。《尚书》以积石为河源,苦不远穷于析支、渠搜之外。《周礼》大司徒求地中以建国,周知天下地域广轮之数,远不出于九州之外。唐一行以山河之象,存乎两戒。其北戒自三危负地络之阴,屈曲入东北,至朝鲜,是为北纪;北纪为胡门,河源为北纪之首。其南戒自岷山负地络之阳,屈曲入东南,至闽中,是为南纪;南纪为越门,江源为南纪之首。两戒乃雍梁以东,两支山势,两支水脉,只是论唐天下十道之形势。更自三危而西北,几万里方至昆崙山,始是黄河之源。汉使张骞穷河源,《续博物志》谓骞至宛夏间,见河水,初示达其潜发处小昆崙山,宛夏间至大昆崙山尚极远。桑钦《水经》谓昆崙山去嵩高山西北五万里,高万一千里,《淮南子》、《博物志》其高如之。司马迁、班固咸赞昆崙山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正是大昆崙山。其上即释氏阿耨达多池,流出四河,黄河居其一。东土之山势,咸自西北大昆崙山迤逦而来,至王屋、太行、飞狐、上党诸山,为东土天下之脊。自大昆崙山更西南几万里,方是天竺国;更几万里以上,方是西海。倘不能尽论南海之南、北海之北、东海之东、西海之西,非大地之全论。不知其大,焉知其微,微者以何为体?不知其近,焉知其远,远者以何为界?知地而不知天,知天地而不知人,知人而不知天地,知天地人而不知万物,非知天地人之全论。天不独为天,亦不自知其所以为天;地不独为地,亦不自知其所以为地;人不独为人,亦不自知其所以为人;万物不独为万物,亦不自知其所以为万物。彻见三才之机,互而万之,则三才之道妙矣。天形圆而完,其体则正,故能范围造化中大全之体,则以日至天顶为午,日入地底为子。地形方而平,其体则偏,仅能函载天运内下半之体,则以极南为午,极北为子。天道虽左旋,天气则下降;地道虽右转,地气则上腾。地势虽散漫,平走八极,而向东向南,最低最弱最薄。地运则在地中,密移东西南北,而不定地外。地之全体,则在大海中,随春夏秋冬,四游而有准。然地之正体以下,以北为正,丙午壬子,正当其正。山亦地也,为阳中之阴而峙;水亦地也,为阴中之阳而流。山以南为阳,以北为阴;水以南为阴,以北为阳。山体虽镇静,其势则活动;水势虽浮动,其体则平静。东土水势虽东流,东海潮势则西上。东土山势皆自西北大昆崙山发源,乾山为山之正位,为先天之艮山,后天寅为艮山,亦为山之正位。大昆崙山西,山皆西向,水皆西流。南海、北海、东海、西海之外诸山,皆深深远远,自海底而来突出,未易评论,决非《山海经》所能尽知。地之阳气尽从地底而上,故纯《坤》之伏卦为《乾》。山之阳气亦自地底而上,由卑而高,阳气直达山顶,故《艮》之阳画居最上爻。冬至后,阳气盛,水土渐重;夏至后,阳气衰,水土渐轻。坤虽柔也,其动也刚;坤虽静也,□□□□。翕则歛而归根,辟则散而生万物。当夏至一阴后,至闭塞成冬时,地气亦上腾,但至深、至微、至密耳。午时后亦如是。以天地间未尝有一息不升降流行之造化也,而人亦未尝有一息不升降流行之气脉也,而坤地之妙用亦未尝有一息顽静而不流动也。潮者,海水还归尾闾之底,为潮落,大海气脉吸而入也;尾闾外之水,涌出大海之上,为潮长,大海气脉呼而出也。良以望夕之月受阳,光正满,则望夕之阳潮,直至子时正盛而正满;晦日之月还阴,魄正满,则晦日之阴潮,直至午时正盛而正满(世传初三、十八为潮大信,如阳极于夏至,而未月之末热愈炽,阴极于冬至,而丑月之末寒愈冽也。)。月与潮、与人身中阳精药物,体虽不同,而同一造化。又日月五星行度,一切星辰,一切风云雷雨等,又阴阳、五行、八卦、八门、九星、太一、十六星等,又劫数、年月、日时、时节、气候、支干、方位,一切吉凶神杀,一切天神地祇,一切诸法,一切造化,妙用无穷无尽,皆一一各各变化不同。又天下无尽世界,地不同,山不同,水不同。一丘一壑,相距不多,步尺凿深,或间寻丈,土性、土脉、土色、土味、土声,水性、水脉、水色、水味、水声,石性、石脉、石色、石味、石声,一一不同。各地所产禽兽,所生草木,以至种种万物,其状其性,一一不同。三才、万物、万事、万法、万变、万异,无穷无尽,一一各各不同。其不同,一一虽不同,一一莫不皆有伦序。文理支脉,一一各相背而驰,不相统,不相合,不相通,不相同,自生自灭,自始自终,自形自色,自性自命,各为络绎,各为经纬,各具一切,各办乃事。非真不相统,非真不相合,非真不相通,非真不相同。不同者、不通者,形也,事也;通者、同者,理也,气也,数也。莫不皆自宜其宜也,莫不皆自然其然也,皆所以错然倒顺,弥纶宇宙,以立三极也。天地人万物,皆活物也。皆以南北为经,东西为纬也,皆一理也,一一皆以大造化为本。大造化以何为本?以真阳生意为本。天以之散为万象,地以之散为万物,人以之散为万事。其根源,一一杳冥乎至深至深玄微之中;而事业,一一发见于无尽无尽广大之外。其实皆原于真阳生意也。真阳者,体也;生意者,用也,二者本不相离也。不伪于伪曰真,不阴于阴曰阳,不死于死曰生,用之无尽曰意。故曰真阳生意。其天地人之神气乎!其天地人之命蒂乎!不以古今变,不以顷刻停,鼓舞万化,无有终极。其机或焉滞,天地闭,在人则病;其机或焉息,乾坤毁,在人则死。《列子》曰:天地,空中一细物耳;人,又天地中一细物耳。然其理甚妙,其心甚大,其机甚微,其气甚深,其体甚真,其用甚溥,可以与天地并,而参天地之化育者,以此天犹吾身也,地亦犹吾身也。今吾之身,相与生其生者,皆十二经脉、奇经八脉,行乎至深至妙之中,层负万气,支缕万脉,统绪相缠,首尾相衔,次第相轧,玄妙相应,贯顶贯踵,纵横维络,五脏六腑,四肢九窍,周匝循环,呼吸吐纳,灌注井荥,流通荣卫,气血筋骨,精神魂魄,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毫窍。以之为身,其妙未尝不相通也;以之为穴,至于种种之事,其妙用又未始相同也。此所以为一身来龙之关键也。其能如是者,乃吾身中下丹田先天、先父母一点真阳生意流衍之妙也。其人之神气乎!其人之命蒂乎!当天地造化、真阳生意动时,人之三焦之原、十二经脉之根本、双肾之间、下丹田至深深至微微之中,一点真阳生意先动,任、督、涌泉一时俱动。天地人万物,咸同此真机而相通焉(双肾之间为下丹田,出《神景内经》,冯玠注《难经》八难下注引之甚详。《黄庭经·脾长章》注引《玉历经》亦然。又道藏别经,处处皆同此说)。人能通真机之妙,得此真阳药物,聚则成丹,不聚则不成丹,乃妙于人者之聚也。粤自判重浊为地之后,柔者为土,刚者为金,顽者为石,英华荣茂者为草木,杂气为物,秀气为人,皆依于地而形其形者也。然皆不识地之所以为地,能博厚无疆,发育万物,何所藉而能如是?孰知夫大地之下,皆一重土、一重泉,相间为九,因而曰九地、九原、九垒、九泉也。层负万气,支缕万脉,柔顺巩固,荡化流跃,斜细其轴,互为钳锁,深运其机,密相橐籥,张布玄网,维络地根,非金非石,非水非土,千千万万,经攒纬织,牢牢不可解,重重不相碍,绵亘持抱,几千万亿里。无边大地,悬浮于茫茫无边大海之上,以之为地,其妙未尝不相通也;以之为穴,至于种种之物,其妙用又未始相同也。此所以为大地来龙之关键也。其能如是者,乃大地底至深至玄,先天先地,一脉真阳生意流行之妙也。其大地之神气乎!其大地之命蒂乎!此下镇地根之大宝也。真阳生意跃为浮散,流溢于浅浅之处,则地气泄而虚耗,不用之犹不足,凡百事皆不宜;真阳生意妙于凝合,反抱乎深深之根,则地气密而柔实,虽费之亦有余,在天下则太平,在人则寿,则为神仙。真阳生意,其天地人万物之福基乎!《淮南子》、《博物志》所载,地下有四柱三千六百轴,非真有其形,聊借譬喻真阳生意有大力量,负荷世界,支撑劫运也。竖亥、大章所步几万几亿之多,非真有其数,不过测量博厚无疆之地势也。又如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亦孔穴之至大者,可以通仙灵出入之路。洞者,空也,通也,洞而为天也。纯是阳气结而为骨,潜自况,分跨海外,洞洞相通,犬牙相错。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只是一洞,外无隙罅,内有光明,不入凡秽,密贮妙暖。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地底真阳生意凝结流衍之妙也。三十六洞天不可葬,如人身上有三十六穴不可针;七十二福地不可葬,如人身上有七十二穴不可灸,俱禁穴也。洞天福地,神仙长生之气,不可以尸气犯生气也。其洞中四通八达之路,为大地来龙之骨,与人脊梁四肢节节相柱、有筋附骨络之、外寔而无穴、中通而有阳髓之意相同。世人肉眼不见身内支脉,节节有条理,竟以此身为块然之肉;世人肉眼亦不见地底支脉,井井有条理,亦竟以大地为块然之土。殊不知天地人万物,皆有文理支脉。烟缕冰澌、壁裂瓦兆,尚有文理;谓之地理,独无文理支脉乎?曷为地之文理支脉?其来龙者,地之根源所自本也;又取其势如龙之来,蜿蜒活健也。势之大者,厚德载物;次则广阔坦平,委蛇坡陀,崄峻崔嵬之状也。支者,势之分也,又外则路之所通,内则脉之所贯也。脉者,真阳生意流行之迹也。穴者,地气山势、来龙支脉真阳生意之妙,毕聚于此,凝结不滞,活动不流之窟也。此穴之能福于人者,真阳生意凝结不滞、活动不流之泽也。穴者,窍眼也。针穴、灸穴非窍眼,曰筋、曰骨、曰肉,不曰穴;葬穴非窍眼,曰土、曰石、曰泉,不曰穴。以其能通不能通内外气脉之机为义。高土为顷,兆域为墓,即宅所兆也。兆,朕也,谓地之一罅微露造化毫芒妙处,即窍眼为穴也,与凿井无窍眼通泉脉则不为井之意同。凿井,横出泉眼来处,近浅而易竭,水味汗泛;直出泉眼来处,深远而不竭,泉味清甘。土实水妙,土虚水滥。方方处处凿井者,见地下土与泉,各各层层,色泽气味,亦难尽其说。泉之正直而上,曰槛泉;县出曰沃泉,谓倒溜而下也;侧出曰氿(音轨。)泉;涌出曰濆泉;所出同、所归异,曰肥泉;所出异、所流同,曰瀵泉;井无水,曰眢井。水一也,以泉来处不同,而名不同,味亦不同也。山地一也,地脉阳气发源不同,有散出者、横出者、直出者、曲出者、半地出者、一脉分众脉者、众脉合一脉者、地气竭有穴无脉如眢井者,其类众泉之各异出而异名也。山势以横走而来,地气当直上而出。横者束之胜则穴深,直者汉之胜则穴浅。地之阳气胜为有余,山之形势胜为不足,山地二脉纽结均平为兼美。其间之脉,山势互横互直,互斜互曲,互正互偏,互相坱圠,种种内异脉、外异状不同,又过于泉脉多多,以是聚而为穴,又一一不同。有山势地脉,相逐相轧,相束相入,回抱真阳之气,倒溜结秀于地中者,此归源之穴也。此最难得难识,发虽迟,葬之久久,子孙终有奇特得道之士。穴之为穴,非千万可悉,议其所以为形势气数者。形者,天生其物之象也;势者,物情前陈之状也;气者,天地万物盛衰之候也;数者,天地万物盛衰之限也。形势乃天地万物之部位,气数乃天地万物之机括。形势外也,气数内也。一切形势,卒难自变,尽是气数逼之换骨。形势虽奇,气数未来,无以发其妙趣。有华丽之屋在焉,无富贵之人居之,纵华丽亦衰冷,其如辜负此华屋何!地乃阴物,乃寒物,乃查滓物,而于阴寒查滓中,得阳和精华之妙,非宝而何?非真阳生意而何?此真阳生意,实自深深地底根源而来,与人之一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远远自下丹田、任、督、维、蹻诸脉根源而来,见于骨节皮肤之上而为穴之势颇同。天地人造化之机,悉不在外,悉在内,悉不可见,悉不可知,故妙故神。世人焉得见之?焉能知之?地理之法又与针法同。不知医脉者则不知病,不知病者则不知正穴。毫釐之差即不得穴,或得其穴,针之无法,浅深不中度,反病于人。不识真来龙者,则不识真形势气脉;不识真形势气脉者,则不识真穴。大地茫茫然,不可尺寸量,或坐向不当,或失于东西南北之微差,或深浅不中度,皆不得气脉之正。形势正而气脉完者,唯一穴,祔葬则分矣。祔葬即合葬也,祔葬亦有离合之分,卫人之祔则离,鲁人之祔则合,谓隔椁别圹之分也。《诗》云「死则同穴」,《檀弓》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丧大记》曰:「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妇人不死于男子之手」,意不欲死者恋恋于所私乎!子孙附葬于其下者,皆受正穴之福泽也。葬骨殖初无偏正,势又轻矣;葬衣冠杖履,则寄诚也,盍取形势正而气脉完者为善?形势虽正虽完虽妙,气数已过,非吉也。识形势易,识气数难。识穴尚易,定正偏、浅深尤难。才遇形势气数,得其大体,正以主之,众者客也。主为君,客为臣,君居正位,臣伏四方。须当熟视偏正,不必苦泥末节。穴不真,位不正,不可作如是说。若人平日心地不开,眼力不真,临时微差其意,则龙侧虎倚,风击水冲,关系不小。风水有涣散之象,山风有蛊坏之象。风能扇播地气,夏至以后,风自上而下,渐渐吹来,直入地底,曾有为巽风吹侧墓中之棺者。水能冲地气,能泄地气,能截地气,使山地气脉直从水底过地而去,亦能回抱地气,映带地势。凡当要冲处,俗谚戒之。如当风门水口,遂相袭以为看风水。最忌无情之风,无情之水,无情之山,无情之地。内无含蓄,则直,则露,则无情,则不吉,以其不能聚真阳生意而为神气也。或微拱而不聚,或聚而不凝不活者,为虚位,为盲穴。似聚者,暂驻而即去,微有渗漏,便不完实。真聚者,凝结而不滞,活动而不流者,为真穴。其真自千里、百里、十里,从他山分势舞来,至此歛然而止;或自地底发源,深深直上,至此欣然而聚。多有真似种种物象之形者,或平原旷野间,或水底,或石罅,别有奇异,有非人世可窥睨其深邃之妙者。其地之上也,外欲密而内欲敞,欲常见日月,欲不紊阴阳,欲最茂草木,欲不生蛇虺。势欲团簇,气欲疏通,意欲清美,色欲明净,脉络欲雄健深厚而不露,骨肉欲匀实柔净而不枯。骨者,石也;肉者,土也。大体欲左右宛转,拥护环绕,顾恋有情,如朝王者,然后为佳。使其地气支脉涌沸而透为一窍,山势来龙旋折而注为一窟,两宜相入,通而为一,停涵蟠蓄,众妙絪缊,凝结而不滞,活动而不流。其地之下也,外必柔而内必化,土重而体清,纹细而髓深,暖如春,气如云,润如琼,粲如金,流泛甘香,不与土同,群奇杂瑞,丛然相献,内外四方,靡不相宜。其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神气乎!其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主位乎!环视此外,皆奴仆尔。一窟虽密,其上必有瑞气,其下必有灵物;一窟虽微,其余润所及,或数里,或数十里。莫不随其地气支脉、山势来龙、相宜情态、委蛇踊跃、远近大小、清浊浅深、高下轻重、盛衰通塞之势之意,为地为穴之优劣。势之所驻为止,气之所会为聚,止而不聚则非穴,山脉地脉不止则无穴。果能抱真阳生意之妙,止而聚,则为穴。此妙于地者之聚也。人多看山势之止,不识地气之聚。山乃附于地者也,当以地为主。平原旷野间,当独论地下气脉气数。多不喜平原旷野,以为无形势可取,正缘不见地下气脉气数盛衰端的尔。平原旷野间,忽得清暖妙润之地,虽不如山之高峻,而远于应验,因其平坦,极是耐久而平稳,是以古者葬之中野也。先论地气,然后论山势,乃为全论。山势露在外,易见;地气潜在内,难见。止以山言,聚以地言。《易·萃卦》曰:「观其所聚,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聚之义妙矣哉!天者大造化之聚,地者山水土之聚,都邑者人民之聚,山者土石之聚,海者水之聚,圣贤者道德之聚,儒者德行才学之聚,佛者福慧之聚,神仙者纯阳之聚,男女者父母媾精之聚,富贵者福德之聚,一切诸宝货造化秀气之聚。皆聚则妙,不聚则不妙。聚则富贵而有权,不聚则贫贱而无权。大聚则大妙,小聚则小巧。久聚则久耐,暂聚则暂美。大凡阳气聚则暖,暖则生精神,生万物,阳气聚,为生、为吉、为福;阴气聚则寒,寒则不生精神,不生万物,阴气聚,为杀、为凶、为祸,不可不辨。阳气浮于浅,则为暖;阳气极其深,则为热。人之水脏之下极热,不热不足以化诸食,不足以运诸世事;地之水轮之下极热,不热不足以缩诸水,不足以消诸阴气。万物之生,其受气虽偏而杂,只是藉此一点暖气,以生其生。真火,即真阳生意也,为三才万物立深深之寿根也。深深者,不外其外,而内其内也。世人不论内论外,高人不论外论内。外富内贫,外强内弱,外胜内不胜,非福非寿,非根本之论。有能一觑直透数万丈波涛之底者,方见龙宫海藏分明,可唾手取第一颗镇海明珠。有类如是之地,不生奇特之人,必生奇特之宝。所以佛仙胜迹、鬼神灵宅,多据山水秀异所聚之地,可以赫其灵,可以尊其神,葬者可以妥其魄,可以昌厥后,皆天地山水、真阳生意气脉凝结不滞,活动不流之妙所致。其地人神气之流庆乎!缅想《周易》圣人为棺椁治葬之法,翻《巽》初六为《兑》上六,是为《大过》卦,《大过》乃始乎《巽》阴、终乎《兑》阴之卦。虽始终乎阴也,包乎外初六上六之阴画,包乎内二三四五阳体,是拱其阳而聚之于内也。始于入《巽》之阴,终于悦《兑》之阴,《巽》开阴卦之始爻,《兑》了八卦之终事,始可以终乾父坤母之大事,能了父母送死之大事。当以外拱其阴以包之、内聚其阳而实之之地而葬焉,则死者入而悦矣。有归根还源意,孰曰游魂?上古葬之中野者何?中野者非独指一处,凡一山一水、一丘一壑所在,莫不有天地正中之位,天地正中之气,外而得地势之正,内而得地脉之正,其真阳生意之机之聚,宁不在是?宜东不东,宜西不西,宜南不南,宜北不北,宜高不高,宜低不低,宜深不深,宜浅不浅,如盖覆函,分毫不差。微有参差,即不相应,皆非中也;气数已过,气数尚远,亦非中也。中则和,不中则不和。和则真阳生意聚矣。古者葬之中野,圣人以棺椁取《大过》,皆寓葬法于言外,诸葬书尽不议及此。若地理四面形势似乎潮落,吸其真阳生意归歛地中,密拘于内,是为葬者之穴;若地理四面形势似乎潮长,嘘其真阳生意浮漾地上,流润于外,是为生人之居。此阴宅、阳宅之分也。若倒用之,力则减矣。开辟初心,发而为真阳生意,以溥大化。天地尊位,山泽通气,本不为葬而设,本为生民立极,鼓三才万物生死之机,开斯世兴衰无疆之运。先古气清,后劫气昏,此意玄赜,存于不论。一郡有一郡之形势气数,一县有一县之形势气数。坐向,前欲正而朗,后欲实而厚、高而不陷,左欲昂而长,右欲低而短。分而相向,捧盘献珠,怪其光明灿烂,见者颜面亦生红润。地欲厚,土欲重,古人每称土轻重,验地冈厚薄,立郡治、县治,宜于坐镇四方,润泽生民。地下气脉所聚者,大则为郡、为县,人物所聚必繁盛。阳气不聚,则土弱而地无力,不宜胜载世事;阳气聚,则土实而地有力,则地与人相宜而生福。聚之小者为穴,而为穴之形势气脉,则欲歛束。山之与地,数里、数十丈之形势气脉,聚于或一二丈、或数丈之余,愈密愈妙。捅地藏宝货于不露形像,葬者冥窃天地真阳生意一罅之暖,自然宜其后人,吉无不利。地亦欲厚,土亦欲重。一郡一县之间,可居者多,可井者亦多,居而奇则少,井而奇更少,欲求穴,万或一二。真阳生意散而流行天下,无往不在,无往不生草木万物,然气聚处少。聚而为穴者,真阳生意之小小至微一芽尔!其大本则垂荫十方无尽众生世界。《抱朴子》云:「天下一郡、一县、一乡、一里、一宅、一房,各有生地,各有死地」。又兵家兵书多论天下战守形势,其说应机出处,便宜行事,难拘其说。如荆州、永州息壤,不可犯之,《淮南子》谓之「息土」,又地形之小异也。广南之地,颇有恶戾之土,葬及一年,骨与棺尽朽为土;四裔远域,更有粗硬恶戾之土,非正气也。《易》曰:「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坤》以柔道为正,土柔而细润则吉,土刚而粗硬则恶。山气多刚,地气多柔,柔胜于刚乃吉。唐末远方或以五色帛,或以器贮活鱼埋之,一年,发视其鱼生死,五色变不变,验其地美恶,其痴殊甚。昔有至人教人待大雪中,看雪不积处,是穴。又有至人教人执火把走,遇火灭处,是穴,乃阳气散漫而出,不容火燃也。又有至人教人燃灯于所指之地,看灯不灭处是穴,乃一缕阳气劲紧直出,随一缕灯焰而上,不为风雨所灭也。如数里、数十里之间,山地四向皆砂砾冷瘦之土,忽其中一围,或一二丈,或数丈,乃清暖柔腻之土,至吉地也。此皆讑地下造化也,皆真阳生意之聚之妙也。水圆折者有珠,水方折者有玉,此其似也。不止于此,地运、山运将兴,素有虎狼,尽尽自去,却与人相宜,而生欢爱心,如增如涨,如地下蔼蔼有情于生春;地运、山运将衰,曩无蛇虺,戢戢乱生,却与人不相宜,而有损害意,似偷似陷,似地下索索有声而走气。非有高明之人,见以见外之见,即古山水,开新气象,剖其精玄,则失之矣。唯是世间万事,年改月换,日变时化,山山别、水水别、处处别、方方别、气数别、变化别、兴衰别,久近别、一别、众别、别别无尽。祇将别以益别,竟莫别其为别。以何别别之法,别其不别之别?应笑尽走于不容不别之万别世竟,不识别有非别、非非别之地,在乎山阿。一天之妙无尽,四时之气常和,八方之风寒莫入,数亩之土宜最多。乐哉斯丘,绝无偏颇。宜以菟裘,遁世婆娑;宜以窀穸,瘗壳嵯峨。过于铁函,牢不可磨。纵有万别,其如之何?不遇至人,意终不决;至人开眼一照,洞见天外,天地俱新,山水俱活。一指指定,不劳再指,更不求其契合于一切法,而自然契合。天上阴阳、五星、九星、四时,地下五行、八卦、八门、九宫、二十四局、三十六将,一切造化,何用安盘下针,拟议来龙,定主宾,分拱按形势诸事?又何须移路避冲,改水换势,种树补缺,培土为照粉饰诸事?世率以五行之山各二十四局,才遇一山一水,若差一步十步,又各有二十四局,互换作数山数水之用,互换为主为宾、为龙为虎、为风为水,互飞天星,互移八卦,互开八门,互飞三白,互为六仪。人各出奇术,人各出奇见,展转发明,各各曲折山水形势,归于轮盘格局之中,为千千万万山水妙用。此为移尺寸之差,尽换山水之势,顿别祸福之应,乃人为之穴也,实非山水自然真穴也。此意相袭已久,难可遽改。若用坐东坐西,则阴阳相差;坐南向北,则位置颠倒,阴寒极重。后人以枕所坐之山即为北首,非北首也,非天地正位也。纵别有至奇特处,不得已而用之,终减分数。何况不深忖细论分金轮盘诸格局法,只推测得世上寻常五行生旺格局,未足以见地下真正自然气数。大地广博,气脉纷错纠缠,潜走地下,自然变化,自然奇特,一一处处,各各自然不同。讵可以世间奇见活法移换拘束自然造化,以三年一步、十步一世种种诸法移易气数,勒为定验?山山水水,处处方方,气脉气数,有时迟,有时速,有时进,有时退,有时然而不然,有时不然而然,又一一各各皆不同。于不同果可以轮盘筹策,算以活法,局以定验,推测之乎?天静无风,一铃独鸣。天津桥上闻杜鹃声,以心通知之,亦似以风角鸟占知之,不以寻常推测法知之。而乃写为山形,板成死本,纂为格诗,钉作死句,争知天下事尽在一毫上错过好事。勿泥死法,当开活眼;勿执外境,当察内情;勿拘小局,当观大体。千丈为形,百尺为势,其见亦狭矣。目前之所谓葬者,不过取山水微有格局处,不问无真来龙,不问无真穴,不能细论主山,妄诞指东画西,诬合迁就立说。只怕地下有石有水,深凿不过按天星九尺为例,却令多增新土培高为势,终是客土,气不相合。江南坟墓,棺椁去土多止三四尺,岂治葬良法?夫子封墓,谓不可弗识,非为培势。从古封墓讑爵,焉敢过制欤?忍闻江南之人,子孙零落,掘焚取物卖地,风俗恶薄可叹,反不如杨王孙立于裸葬也!古者葬法,俱不用石椁塼椁,亦不用柏梁椁板,四围并不甃砌,但以周围厚木棺椁,深深悬棺下葬,不用椁亦可,最以深为妙,不留影迹与后人知始佳。古今天下处处葬法各不同,独此法最简最妙,只恐父母无治命,子孙决不肯用此法。旧以历青和油煎,遍刷棺外;又黄泥石灰或查和捣,却周围实之,久则如铁,极可取。谋葬者当薄葬,棺内无物,棺外葬不华饰;又当漫山无迹,只可遥望拜扫,庶或其可。世人竭目力,继心思,略见地上分毫气数,不能彻见地下本体造化。犹相人之形貌、医人之疾病者,不能彻见人之灵台五脏,岂善相也!岂神医也!世人既见不分明,不得不再四为避凶就吉谋。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释名》曰:「宅,择也」。择吉地而营之也。圣贤教人择地而居之道也。若夫橘踰淮而北为枳,鸲鹆不踰济,貊?汶则死,及蚁迁穴、鹊巢避风、避太岁之类,万物各有所宜,万物各有所不宜。《禹贡》任土作贡,职方氏九州所宜,历代贡各州所产,皆土地所生、风气所宜者。《易》亦论及天地之宜,象物之宜,与地之宜,使民宜之。《月令》亦讑来岁时令之宜,大司徒以土宜相民宅。与夫《七月》豳俗,皆论天时、地气、人事之宜与不宜。阴阳家诸法诸卜,皆论与此事宜与不宜。《考工记》论天时人事,独归重于此地气。然也真的确论,本乎地者亲下故尔。地气非独能变物之美恶,然颇能移人之性情。其地宜佛、宜仙、宜儒、宜富贵、宜豪杰、宜人民、宜于清粹重厚者,吉;宜于浊恶顽脆者,不吉。种种人事所宜不同,由于地土清浊刚柔变化之气种种不同而然。司马头陀识骨人不宜住肉山,而识沩山主之奇验是已。或宜于此,或不宜于彼,或宜于古,或不宜于今,皆地气使然也。山势地气宜于葬者,则宜于存者。论地之外,山地却要分明,一依风俗古例。存者立阳券,问人买地;又立阴券,问土神买亡者葬地,明示疆界,幽告神明。苟不宜,客鬼争之,土神诃之,官讼阴谴,缠绵子孙。乃存亡事理财物不正直分明所招,非山地风水神杀之咎。偷葬者有福无争无咎。葬之不宜,则为僵尸,地寒气滞,骨槁肉坚之故。肉软者非僵尸,暖则化,化则吉。况葬以藏为义,人之藏物,必藏于深密完固之处,不为人窃鼠偷,则物永久;葬之藏骸,当藏于暖密完固之处,复藉山环水拱,则墓永安。更亡者在生,德行精神,完固无失,宜潜阴神,暝如入定,归宿深密,鞠育灵活,一窝暖云,渍醒冷骨,寂以养幽独,妙于游冥漠,何当跃滞爽于玄夜,开生颜于尸解?次则爪甲缠身,笑面如生,此大不易得,否亦过于南面王乐也。非此暖意,则太阴何以炼形?真阳生意之妙,一至于是。于以宜后人,以安以寿,以富以贵,父母子孙,一气潜通,幽明孰能间之?人之欲安欲寿,欲富欲贵者,固天下所同欲也。抑又当思天有时,地有运,气有盛衰,世有古今。天上劫运,世间莫测,而三元甲子,一周一百八十年,天运一小变,地运亦一小变,一丘一壑,一纪十二年亦一小变。小则地脉山脉或移,风路水路或转,土有增有陷,石有长有泐,又或掘凿、烧毁、坍崩;又甚则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又甚则万方易俗,万化易位;又甚则桑田变海,海变桑田。大则复混沌,复开辟,混沌开辟,无有尽期。造化气数一回,天溥真阳生意以福于人,则地气通,一方之水土俱甘香暖润,人物亦清正贤慧,鬼神鸟兽亦咸若,万物亦盛多,一切色、一切声、一切气亦俱清。造化气数一去,地收真阳生意以还于天,则地气塞,一方之水土俱苦涩枯寒,人物亦愚陋恶逆,鬼神鸟兽亦不宁,万物亦衰乏,一切色、一切声、一切气亦俱浊。祯祥妖孽,可以前知;人生无慧目、慧耳、慧性,则不能见一切先变之色,不能闻一切先变之声,不能察一切先变之气,不能辨一切先变之味。以至一切处、一切事、一切物、一切俗、一切人、一切心,种种先变之兆,外虽如然未变,内已隐然先变。小则数月、数年前,大则数十年、数百年前已兆之矣。如《史记》秦樗里子已先知葬章台东,后百年有天子宫夹我墓,所言奇中。非独此一人一事,亦非独一丘一壑、一物一事、一家一郡消长之理如是,天地气数大体消长之理亦如是。人与万物尚未变,独地气先变,盖地为万物之母也。真阳生意盛,则地气盛,万物壮实而耐;真阳生意衰,则地气衰,万物槁弱而不耐。或消或长,难以定论。如海中沙渚,或东涌,或西没;如空里云雾,或雨出,或晴收。又地水之外,浑是金刚之气,乘而为轮,自然天下八方地底,无往不当生金银。时未至,气未完,体未坚,物未出,彼长此消,古无今有,各有气数,悉难以定论。自古帝王建都,下而小邦外化立国,往往不同,原于天时、地利、人和,各各与其主盛衰,气数之所感召;三者有一不完,则王气衰歇。古今天下三才万物盛衰生死之运,处处亦各各不同。天地日月尚终归于坏,特岁月劫运久近不同耳,安有一定不易之人事,亦安有一定不易之乾坤邪!亘古不坏者,理也,真阳生生之意也。欲知地理之脉络,又当知地运之盛衰,又当合天地人万物之全体,逆参其机括,而擒纵观之,或得其枢要焉。岂可独委之地理,而不究天人之理也?固是天下山水颇多吉地,率皆天秘地隐,神藏鬼匿,不使世人窥见其处;其出也自有气数,决待吉人与之,非天地私与之,吉人自与之也。太公五世反葬于周,礼不忘其本,狐死正丘首,仁也。成子高不肯以死害于人,择不食之地而葬焉。郁郁佳城,有主久矣,当时盗眼,岂不欲窃滕公吉地,似定数也。孙钟感三官下教,其葬不亦重乎!非设瓜也,二人皆阴骘也。君子有是心,葬之不吉,未之有也。是以为恶人葬吉地,上天有禁。天地鬼神,断不许无德行、无福之人,私窃天地之宝,以寿不仁之富贵。至人未尝不见之,未尝不知之,决不轻易漏泄示人。况无先事而知、隔物而见之术,又无透空破地、蓝碧方瞳之人,曷能源流天地人万物一脉真造化乎!其不能溯乎真造化者,以举世之人纷纭万学,一一尽走于不相同之域,而示造于未始不相同之天。同其不同,不同其同,同其同,不同其不同,则不堕于同不同之偏。不同者,三才万物纷然妙用;同者,三才万物本然真体。初未尝同,未尝不同也。恶可以天道、地道、人道、物理,一一一切之不同者,惑乱其胸中之天耶!庶几不泥于天地人之迹,而通乎天地人之赜也。此匪术也,理也。三才万物之理本一致也。欲造一致之妙,必推其精粗而格致焉。譬如乳出酥,酥出醍醐,至醍醐则极妙矣。阳气者,一切有形中之至精者也,是犹酥也;真阳生意者,又阳气中之至精至精者也,是犹醍醐也,道家谓之水中金药物也。天、地、人、万物、万事、万法之各各变化不同也,果谁为之?全论其全体,全然同是一真阳生意,千变万化而为之,其先天、先地、先父母者也。真阳生意果谁为之?超此难言也。按图索骏,泥形取像,真死汉,宁足以语此道?世之所传所学,只是世间法,纵得真传妙用奇诀,亦世间法;不涉于世间法而得之,始为高眼。苦学三十年,不如点化数语,又不如一双乖觉之眼,又不如一片玲珑之心。犹未也,难哉!又况一切世法,上听上天所行,又随国法所转,又审世道污隆,又逐人心正邪,尚之则灵,不尚之则不灵,又当识其时宜也。断以不疑为上,通达之人皆可,不通达之人多忌讳。此阴阳家诸法,不容不存,第人卤莽,难闯其妙,又不可苦溺其说,又当观人力量、见识、德行、福德为何如。遇其地或太过,而其人不足以当之,亦不可。天地至大,万物至多,惟一至公之理行乎其中,天且弗违,安有私心?然彼一一各有分剂,一一各有法缘,当以真情实行,尽力行我之正大,契彼之气数,忽然眼开,见奇特造化。欲加一毫人为,不可得,奚特地理云乎哉!道家谓,五岳之外有别五岳;邹衍谓,九州之外有大九州;列子谓,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于天地者乎;释氏谓,南阎浮提为四大部洲之一,娑婆世界为华藏二十重世界中第十三重诸世界中之一。此其大槩也。恣情澜翻,何有涯涘!是诚不可以圣智测度。然天地依风,风依虚空,虚空无形,无所依。天地虚空,根蒂安在?必有剖破天地、虚空、根蒂者,视之而笑,且置此说。尚有一则语,颇费分疏;昔迦叶示灭窣堵波,至今在天竺国鸡足山中,迦叶亲抱释迦佛金缕袈裟,直待弥勒佛下生而付焉。其事极远极远,当时止是何穴?又如何不随天地、山川、气数迁变邪?理邪,非理邪?数邪,非数邪?子当努力行四方,子当努力行四方。一旦铁鞋根断,会遇无舌大丈夫,历历明以告子,何止三教九流、万方万法要旨。大地山水来龙,天地人万物阴阳,虚空根蒂而已,子终身之事毕矣。子当牢记其语,待归以告我!
改定乐章论 唐 · 杜佑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七十七
夫音生于人心。心惨则音哀。心舒则音和。然人心复因音之哀和。亦感而舒惨。故韩娥曼声哀哭。一里愁悲。曼声长歌。众皆喜忭。斯之谓矣。是故哀乐喜怒敬爱六者。随物感动。播于形气。叶律吕。谐五声。舞也者。咏歌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动其容。象其事。而谓之乐。乐也者。圣人之所乐。可以善人心焉。古之天子诸侯卿大夫。无故不撤乐。士无故不去琴瑟。以平其心。以畅其志。则和气不散。邪气不干。此古先哲后立乐之方也。周衰政失。郑卫是兴。秦汉已还。古乐沦缺。世之所存。韶武而已。下不达振铎。上不达讴谣。但更其名。示不相袭。知音复寡。罕能制作。而况古雅莫尚。胡乐荐臻。其声怨思。其状迂怪。方之郑卫。又何远乎。爰自永嘉。戎羯迭乱。事有先兆。其在于兹。贞观初。作破阵乐。舞有发扬蹈厉之容。歌有和易啴发之音。以表兴王之盛烈。何让有周之大武。岂近古相习。所能思关哉。而人间胡戎之乐。久而未革。古者因乐以著教。其感人深。乃移风俗。将欲闲其邪。正其颓。惟乐而已。太宗文皇帝留心雅正。厉精文教。命考隋氏所传南北之乐。梁陈尽吴楚之声。周齐皆胡虏之音。乃命太常卿祖孝孙正宫调。起居吕才习音韵。协律郎张文牧考律吕。平其散滥。为之折衷。西汉以来。郊祀明堂。有夕牲迎神登歌等曲。近代加祼地迎牲饮福酒。今夕牲祼地不用乐。公卿摄事。又去饮福酒之乐。周享神诸乐。多以夏为名。宋以永为名。梁以雅为名。后周亦以夏为名。隋氏因之。国朝以和为名。旋宫之乐久丧。汉章帝建初三年。鲍邺始请用之。顺帝阳嘉二年复废。累代习黄钟一均。变极七音。则五钟废而不击。反谓之哑钟。孝孙始为旋宫之法。造十二和乐。合四十八曲八十四调。至开元中。又造三和乐。又制文舞武舞。文舞朝廷谓之九功舞。武舞朝廷谓之七德舞。乐用钟磬柷敔晋鼓琴瑟筝竽笙箫笛篪埙錞于铙铎舞拍舂犊等。谓之雅乐。唯郊庙九会冬至及册命大礼。则辨其曲度章句而分始终之次。二十九年六月。太常奏东封太山日所定雅乐。其乐曰豫和六变。以降天神。顺和八变。以降地祗。皇帝行用太和之乐。其封泰山也。登歌奠玉币用肃和之乐。迎俎用雍和之乐。酌福饮福用寿和之乐。送文迎武用舒和之乐。亚献终献用凯安之乐。送神用夹钟宫元和之乐。禅社首送神用林钟顺和之乐。享太庙迎神用永和之乐。献祖宣皇帝酌献用光大之舞。懿祖光皇帝酌献用长发之舞。太祖景皇帝酌献用大政之舞。世祖元皇帝酌献用大成之舞。高祖神尧皇帝酌献用大明之舞。太宗文武皇帝酌献用崇德之舞。高宗天皇大帝酌献用钧天之舞。中宗孝和皇帝酌献用太和之舞。睿宗大圣贞皇帝酌献用景云之舞。彻豆用雍和之舞。送神用黄钟宫永和之乐。臣以乐章残缺。积有岁时。自有事东巡。亲谒九庙。圣情敦礼。精祈感通。皆祠前累月。考定音律。请编诸史册。万代施行。
地理新书序 北宋 · 王洙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
翰林院侍读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吏部郎中、充史馆修撰、判国子监、提举集禧观事、上骑都尉、赐紫金鱼袋臣王洙等奉敕管句删修。臣闻圣人包虑民之心,其制器大备,其示法详密,使民日去不善,居而蕃息者也。父母之于子,推燥湿以养之,又教以水溺、火焚、矛戟、虎豹、蛇鼋之能害人者,丁宁反复,然后知而避之。人识父母之于己生而养之者也,不识安而全之者,父母之教也。人之于父母知其大而遗其细,知择福而不知避害。圣人者为之宫室、耒耜、书契、舟楫、弧矢、网罟、臼杵、重门,皆所以兴利驱害,虑及万世。当是时,庶工百执事黾勉于下,涖官以智,献功以时。为之者百官也,成之者圣人也。《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圣人为民父母,制器示法,既备且悉,周于无穷。昔公刘居豳,太王居漆、沮,文王居岐阳,武王居镐,代皆相其吉凶,然后居之。在《诗》曰:「笃公刘,既景乃冈,相其阴阳」;「古公亶父,聿来胥宇,爰契我龟」;「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考卜惟王,宅是镐京,惟龟正之,武王成之」。及周公营新邑,亦使太保召公先卜宅献图兆。商相傅说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然则,建邦都,营邑屋,面方辨位以求其宜,本三王之法也。在《周礼》有建邦国都鄙之法,以水地土圭表𣙗规日景,以极星正朝夕是也。秦汉已降,术学蜂起,占家有五行、堪舆、建除、丛辰、太一诸学,世多习者,其书寖广。大宋总一海内,天覆地载。列圣爱民之心,疚然深思,农田耕垦、风雨祈禬,皆著敕法。若医药针石不得其宜,则夭殇所由生也,论次为书,博士讽诵,与令格敕书藏于天下。又若占家之说,冠昏、行人、丘封、葬敛、日时、吉凶不得其法,则人逢百殃。圣人之心,将欲纳民于富寿,其亦有取于斯也。唐贞观中,太常博士吕才奉诏撰《阴阳书》五十篇,其八篇地理也。至先朝,更命司天监史序等分门总辑为《乾坤宝典》四百五十篇,其三十篇地理也。书既成,高丽国王上表请于有司,诏给以写本。然序之书丛杂猥近,无所归诣,学者抉其谬凡三千五百。景祐初,司天监丞王承用又指摘阙误一千九百。始诏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稽颖,冬官正张逊,太卜署令秦弁与承用覆校同异,五年而毕。诏付太常,命司天少监杨惟德与二宅官三十七人,详其可否。惟德洎逊斟酌新历,修正舛盭,别成三十五篇。赐名《地理新书》,复诏钩覈重复。至皇祐三年,集贤校理曾公定领其事,奏以浅漶疏略,无益于世。有诏臣洙、臣禹锡、臣羲叟洎公定置局删修,以司天监主簿亢翼改正其旧,观文殿学士丁度典领焉。度薨,臣洙实掌其属。于是具阅三观所藏,及古今占术验忌,披其奥窔,诘其苞柢,管以体要,区以轻重,而各从摛部,先后可寻。自吕才成书,名以地理,而专记冢墓,颇殽以室舍,吉凶同条,非著书之法。今首以城邑、营垒、寺署、邮传、市宅、衢巷,则左阴右阳,刑祸福德所相也。辨之以四方,叙之以五行,商之以五姓,宪之以九星,媲之以八卦,参之以八变,为地事凡二十篇。终以冢穴、埏道、门陌、顷亩,则开三闭九,山垄水泉所相也。任之以八将,齐之以六对,董之以三鉴,傃之以六道,为葬事凡十篇。若乃冈原利害则绘之,以易民用,为地图一篇;种次有汇则总之,以便看读,为目录一篇。勒成三十二篇。闿之以经义,辨凿空也;质之以史传,信休咎也;广之以异闻,求成败也。巫史所传,则存其可据者,不专新见也。辞质而易晓,便于俗也。皇帝陛下以圣人制作之德,广祖宗爱民之心,将使斯民去夭伤刑害而远不善,则兹书之所以作也。自有诏校正,距今二十一年,臣洙等以庸浅而黾勉于下,旷日弥月,然后能就。若乃成而名之,皆陛下也。四夷有求于中国,观其书则文而不俚,将以见册府藏书之盛。其下则惠逮漏泉,宅兆以时。圣人之仁如此。惟文武受命,世世忠厚,诗人美之曰「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谓草木微者犹能爱之,况于人乎!故卜世三十,享国过历。若然,大宋之仁,溥博上下,则爱民之报,祚以万年,天之道也。谨序。
按:《宋元旧本书经眼录》卷二,莫友芝刊本。
五行精纪序(绍定元年三月) 南宋 · 岳珂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五八
自术家者流兴,而其书蔓蔓天下,充栋汗牛,虽以画墁专其门者犹不能竟其说。世皆谓禄命始于汉,予固未暇考信,独窃怪夫三代而上,官人以世,科目不立,比闾族党之繁殷,俊秀选造之升贡,夫岂无一人焉?有庚丁戊己之同,甲辰癸丑之合。均得所养矣,禄固不可以轻重别;仕不出境矣,马固不可以澄清期。军制于卿列而将星闲,士止于奉璋而天乙废。不宁惟是,大桡作甲子,固今所谓纳音之辨。笄纚用则叙钏何有,巢穴处而屋壁何居。夫汉之挟是术者师说相承,要必有所祖述,则接于三代矣,而其说皆不见之用,是孰从而信之哉?唐吕才之言曰:长平坑卒,要非并犯三刑;南阳近亲,何必皆当六合。所值既众,理无俱同。然而其书行且千有馀年,通人知士指掌接膝,未尝不以之占往察来,揣摩牵附,而其命中者类皆捷出乎机缄推测之表,而吻合乎造化运行之巧,是殆不容以常情言也。盖倚而玑陈,蓬吹而轮兆,一理之具,万殊以萌,里积昆崙,度分圆极,世孰有穷发而纵游,梯云而推步者哉?有是理则有是象,有是象则有是事,滋数之所由生,而祸福吉凶之所由以占也。俄度俄测,彼犹可以历意演自然之理,考方来之朕,独以无所祖而寡疑焉,可乎?予少也好学,耻一物之未知,探穷通,赜形气,每患夫五家章句之既泯,而浮虚下俚之制作颣乎其间。后得廖君书,而文忠周公为叙其篇,慨然拊卷而叹曰:前辈宗工,于小道可观之用不废盖如此,廖君儒者也,刊芜剪谬,欲托以传,夫岂无说。而文忠之序,惟取其占验之一偏,意者约而归之正。廖君之望,犹若有不止乎是者。后三十有一年,予终而赞之曰:噫嘻!予尝闻吾夫子之言富贵矣,始于欲而终于道。昌黎韩愈尊孔道者也,一推其不可幸致者,则曰是有命焉。夫肖貌赋形均于初,厚生玉成,夫岂二本?世之驰骛者不得不厌为虑,孰知夫畏影疾走者,彼盖不知其本于日也。有人焉,指日而告之,则息乎大木之阴而影忘矣。廖君之为此书,其有不足以警远游之还而助于世教者乎?因附所疑,以告观者。绍定戊子清明日,鄂国岳珂序。
按:《五行精纪》卷首,朝鲜刻本。
送日者苏君序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七、《韦斋集》卷一○、《新安文献志》卷一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尤溪县
《小雅》之诗:「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说者谓所值岁时月日星辰六物之吉凶。然则推步人生时之所值以占其贵贱寿夭,自周以来有之矣。后世卜筮、訾相、地理之学多著于世,而六物之语时或见于简册。自贾谊、王充皆有禄命之语,详其旨,殆与说《诗》者之意合。吕才虽著论痛诋其诬,可以救一时湛溺之弊,而天人之精微,才不及也。然以其学焯然名世者盖鲜。至唐殿中侍御史李虚中,始以造诣精奥之思尽发其秘。其说见于韩退之之墓志曰:「以人之始生年月日所直日辰支干,斟酌其人寿夭贵贱,百不失一二」。今之哗世邀利之徒皆祖述其书,而未闻有窥其关节机牙者,盖其为技兼五行星历家之学,既以日时推其分至气节之浅深以步日月五星之所次,又以其五行之生死、王相、清浊、爱恶参稽错徵,铢称寸较,以处其所赋之贤否、厚薄,是以其言汪洋虚无而不可执持。间有不合,则曰「是时岂植表下漏之所定乎」。此所以视诸家之技尤难见其工也。近世士大夫束书不学,而汲汲趣合于世,唯恐不及,故此技多售而其言亦往往而合。吾常悼其然而不能救,太息而已。福唐苏生以技来见,因以所识十馀人之岁时评之,盖十得八九。吾意挟他术也,而穷其说,则皆有理,与吾所闻于古者不甚相远也。岂偶然邪?不然,韩退之所称何以过?然吾方将营百亩之田,躬耕于深山长谷之中,共为子职,以求其志,视一世富贵,何啻浮云之过目?而生乃谓我且进为于世。吾既叹其有学而多中,念斯言之将不验也,故识以遗之。生名黻,病目,视不踰尺,以故不能驰骋其技于四方云。靖康丁未四月望日,新安朱某序。
会享亭记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二、《斐然集》卷二一
太史公叙九流,而阴阳家与其一,至唐吕才乃立论非之。夫此二端,各有旨趣。司马氏盖取天地之大经,弗顺之无以为纲纪,故曰不可失也。吕才则摘摽末习背礼害义之事,正子长所谓拘而多畏未必然者。今以耳目所睹,记幽明吉凶之效,稽诸《青囊》、《拨沙》诸说,得失参半,则其得者,岂皆幸而中邪?或曰:人之兴衰非智力所能为,其形数气燄适相值会尔。或曰:砥砺之石不孕和璧,培塿之地不生杞梓,是各一道也。余游武彝,自崇安挟溪而南,过芹口,西望有山甚尊,指以问居人,对曰:「是名为研山,乃甪里先生弟子华子期学仙之地」。墨池丹灶今尚无恙,图经可考也。其下则高平范氏旧隐,而先世宅兆在焉。遂渡溪西行五六里,至山麓,见一峰巍然,妥肩而扬衣袂。冢茔所据,在三冈内抱宛宛间,左右峦陵,起弭拱顾,大势隆杰,中襟舒夷,百祀乔林,翠绀浓郁。芹水带右阜前,注于崇川。予与范氏世交契也,摄齐登隧,修恭会享堂上,周览泛观而叹曰:古称佳城,不是过矣。维范氏自太傅公以儒学起家,仕不亨遂,而五子森然为盛时闻人,羽仪省台,步武廊庙,各奋所长,蜚声腾实。其后来秀谞,崭崭辈出,夫岂偶然无所自乎?公虽居方城,著姓五六十年,而孝谨行乎闺门,奉先尊祖之念,奕叶济美。是故此堂由政和辛卯岁长子秘阁而次遵用治命建立,直太子少保墓前,而少保宠赠之命,则戊戌岁右丞初拜疏恩及祖之彝典也。后二十八年秋七月,秘阁子寅秩元作将漕瓯粤,衣绣故里,复加缔葺,以永祠事,子孙绳绳,有举无坠。呜呼,盛哉!元作知予,过而下马,以修堂本末见托纪述。予考诸礼,庙以存神,墓藏体魄,神伸魄死,圣人达之,故古者有庙享,无墓祭。而后世道晦礼失,以寒食拜扫,为达孝之典常。先儒因谓礼虽未之有,亦同乎俗,而不害于理。此说将以诱夫不知追远者耳,非经礼也。然则,昭荣祖考之道,必区区然俎豆之于丘墟尸祝间而后为慊欤?是不然。昔者秘阁公宏才正谊,不事权党,阨穷半世。与余先君为同年弟兄,先君于其生音问未尝绝,于其没也久矣,犹哭之以诗,知其用不究材,垂裕在后也。而元作器业是则是似,数为部刺史,因所临风俗注措施设,咸有绩誉。其初入闽境,建值人忿公帑,吏厚廛征,鬨然赴愬,立谈之际,去其疾苦,拊而安之。在公夙夜,以首法除弊为急务。会稽官缗钱之委于转贩者,而赇请不行。按致属部吏之狃于贪戾者,而郡县知畏。禽幻僧,破妖党,消黄巾五斗之患于胚胎萌蘖中。浮言莫摇,风采坚重,其功利之所浸博矣。识者以是占范氏馀庆,盖繁衍未艾,而期元作之显庸于朝著也。则元作所以为祖考之光,纠合族属,俛伏拜兴,奉酒醴肴肉,裕然而无愧者,岂与势荣俗尚同情而比事哉!故为之书。
与甥罗尚志小简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三
某咨:秋热,想与尊幼吉健。向张成来,收书,知侍老嫂太孺人甚竭力。六舅母襄事良荷留意,须吾甥自往水北一带二三十里间寻地,但土厚水深如温公说足矣。如得地,却同泳弟卜之。已戒张成准备鞍马,此书到便下手寻地。世间人未有不死者,死未有不葬,何患无地?《礼记》云「择不食之地而葬我焉」,不云择阴阳向背也。九经十七史,老舅亦曾涉猎,并不说寿考富贵由葬地。吕才云:「长平四十万人死,非葬时俱犯三刑;南阳多近亲,非葬地俱当六合」。此说甚善。俗儒不读书,不见古人议论,溺于阴阳之书,皆孔孟之道,戒之慎之。若不从吾言,勿践吾门,勿受吾教,切切。不一。
五行说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四、《《鸡肋集》卷二七
《洪范》:「初一曰五行」,金木水火土而已。何以为十哉?《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水生天一成地六,火生地二成天七,木生天三成地八,金生地四成天九,土生天五成地十。去其生成之数以言,则其嬴皆五。五,土也,物非土不育,故《太玄》曰:「中和莫盛于五」。故稼穑作甘,五之所生,十之所成也。生于阳者成于阴,生于耦者成于奇。一、三、五、七、九,皆乾之奇也;二、四、六、八、十,皆坤之耦也。天地,父母也;金、木、水、火、土,天地之五子也。天有此五气,故为天五行;地有此五气,故为地五行。故一、三、五、七、九,天之五气也;二、四、六、八、十,地之五气也。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故其辨则十,其合则五。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合四方中央而五位定。由是,大挠以生甲子,容成以生历,黄帝以迎日推策,尧以闰月定四时成岁。辛、壬、癸、甲,甲子之见于经者也。阴阳家流不见于经。日官居经以底日,日御不失日以授百官于朝,此阴阳家流之见于传者也。故太史公曰:「因之列于九流」。《记》曰:「播五行于四时」。或谓支干配合,以言吉凶,起于唐吕才;五行甲子,自尧舜有之。物生皆受气于五行,阴阳相摩,八卦相荡,五气之自然盈虚消息,孰能逃之?才能用此以推之,非起于才也。自五行之为物,皆合阴阳,冲气而生。坎,水也,而含阳;离,火也,而含阴。故有阴中之阳、阳中之阴。十日之有刚柔,犹阴阳之有老少也,有老阳又有少阳,有老阴又有少阴。故甲乙皆木,丙丁同火,庚辛咸金,壬癸俱水,而戊己偕土也。是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也。期三百六旬有六日者,一昼一夜然后成一日,一盈一亏然后成一月,故即太阳之日,以名百刻之日,即太阴之月,以名三十日之月。假令合璧起于牵牛,十一月为正,行周之时也,则子、丑、寅为春,卯、辰、巳为夏,午、未、申为秋,酉、戌、亥为冬。然而孔子曰:「行夏之时」。夏正人统、授人时,从圣人为正,故寅、卯、辰为春,巳、午、未为夏,申、酉、戌为秋,亥、子、丑为冬。以一日为岁,则夜半子阳生,冬至之象也;日南午阴生,夏至之象也。甲至癸,十日也;子至亥,十二辰也。十日所以为五行也,十二辰所以为四时也。播五行于四时,故阴阳之运无穷,如《易》之六十四卦,终之以《未济》,周而复始,旋相为六十日。日辰易位,而纳音之说生焉。然而子丑一定之位也,甲乙循环之气也,是其所谓播之于此者也。十二辰之于昼夜、四时、晦明、寒暑,一定而不可乱也。播甲乙于子丑,周则复起丙丁;播丙丁于子丑,周则复起戊己。辰有定而日惟新,惟新者犹人也,一定者犹位也。譬日于百官之人,譬辰于百官之位,各以其刚柔缓急,施设于事,皆其人之所为。无人而虚其位,位能自为哉?以此人居此位,然后有此事;以彼人居彼位,则事亦如彼。故人得位而为事,犹日得辰而生纳音也。日者,人也;辰者,位也;纳音者,此人此位所成之事也。故观吉凶者,日为事之主、纳音为事之成,皆日之所为,待位以行之,而观成于纳音。如是,甲子为木人而不为金人。所谓天元一气,五行所播之。气本盛衰,观此而纳音者,要其成耳。珞琭子所谓「天元一气,定侯伯之迁荣,观贵贱有无,必以气」。要行事成败,则以纳音,尊吉卑凶,是其本说。而或者专用纳音,故时差也。五星,则五行之气也。二十八舍,即四时之位也。播五行于四时,犹之运五星于二十八舍也。角至箕,东方之宿也,春也。斗至壁,北方之宿也,冬也。奎至参,西方之宿也,秋也。井至轸,南方之宿也,夏也。五星之好庙,犹十日之盛德,各有在也。播五行于四时,运五星于二十八舍,五行逢其用事,犹五星得其所乐处也,吉凶可知也。播而无穷,运而不已,五行反其所用事,五星悖其所乐居,则其凶可知。大略如此。参之以其气运合,会吉而凶,凶而吉,上下无常,犹之易爻,不可为典要。珞琭所谓妙在识其通变,拙说由神也。然亦以五星为人、二十八舍为位,以此星居此舍,以彼星居彼舍,而灾祥易矣。是星能为之也,非舍能为之也。然由此而有逆顺,所成灾祥各殊,犹之纳音之所成也亦不同。然既曰十日合而为五行,而气之老少,日之刚柔,判然异用。至于五星,则五而已,不为十也。何以合之?曰五气以刚柔为十日,五星以逆顺为十用。就术之一论之,克我者为官、鬼。夫克我者一气也,乃或好而为官,或恶而为鬼,则阴阳相求而言耳。夫阳之所求者,阴也;阴之所求者,阳也。阴而得阳,阳而得阴,则为咸常,夫妇相感以通、相与以久也。阳而逢阳,阴而逢阴,则为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睽,是《易》之义也,阴阳之性也。故十日以阴干克阳,阳干克阴,则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如水得土而有防范,金得火而成方圆,虽克也,相得而不相胜,故更为用。若以阳干克阳,阴干克阴,则志敌而力抗,则两雄必争,二主必危。如一勺水之少,土盛则堙;一钧金之轻,火炽则飞,此其常理也。如甲阳木之得辛阴,乙阴木之得庚阳,故夫妇为用。若甲而遇庚,乙而遇辛,则为志敌而力抗。然甲彊而庚弱,乙盛而辛衰,则虽鬼不能为之灾,犹之捧土不可以塞盟津,不胜故也,虽金亦然。故论其常,欲以阴阳之相求,不欲其阳阳阴阴之相敌。通其变,则阳为阳助,阴为阴益,千变万化,而未始有极也,故五星之逆顺似之。术曰:「金木相逢极为美,土火二星为恶曜」,是以其常也。然而金木岂不可以为殃?土火岂不可以为祥?水亦然也。顺则水为饮,为浆,溉田亩,浮舟航;逆则垫溺。金为钟铎,为槃盂,反则刀剑鼎镬诛。木为宫室,为舟车,反则与桎梏棺柩俱。土生用于稼穑果蔬,死用于坟墓覆压之虞。火生用于烹饪爟燎,死用于灾其室,燔其躯。以五物而反之于逆顺,是五星犹十日,视其好恶而变化随之。陈昉所载:阴阳四时,有若干神者随。六十日而运,各有其次,亦有吉凶。或曰:实无至此之虚也。善者习五行之精华气,恶者皆五行之缪盭气。其理或然。记》言「天地之仁气、义气、温厚气、严凝气」,亦各有方。《易》言「帝出乎震」,「成言乎艮」,亦各有位,启闭生杀随之。术家之神位,理出于此。然经简而术繁,繁用则疏,简用则密。《记》之说,《易》之义,皆在矣。
进先天后天理气心印补注表 宋 · 吴景鸾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
臣景鸾诚惶诚恐稽首顿首百拜上言:臣闻河图见而八卦兴,洛书出而九宫备,以此见天地生生之仁周流无间,著于数因。圣智之君,推其天机,明其制作,以立民极,以济庶物,则阴阳之道于是显矣。故尧钦天时,舜观璇玑,禹别九州,箕子作《范》,公刘居豳,周公相洛,莫非推明此理此气,仰观俯察,妙用阴阳。故三代以前,君明臣良,人人有士君子之行,风俗淳朴,国祚延长。春秋列国王伯迭兴,忠义竞进者盖为诸国之史,若鲁之梓慎,郑之裨灶,宋之子韦,齐之甘公,楚之唐昧,赵之尹皋,魏之石申,皆洞明此理气故也。汉兴,诸儒策问条对,虽原五行之證、祯祥之变,而杂以谶纬术数之说,附会穿凿之论,不明正理,妄作多端。东晋郭景纯《葬书》独以理气推明而已,竟未言其所以然之故,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隋唐而舛讹尤甚,唐太宗因命太常博士吕才等述九流之书,具阴阳之说,纯言卦例,俱用五姓,为害益滋。高宗永徽中,河东闻喜县丘延翰因神人授以正经,遂洞晓阴阳,依法迁择,罔有不吉。开元中,星气交现,朝廷患之,遣使断其山,覈其实,则延翰之所作也。下诏捕之,大索民间弗得,特诏原其罪,召诣阙下。玄宗访之以阴阳之说,锡之以爵。延翰依师为《理气心印经》三卷,并《天机书》三卷进呈。玄宗善之,秘之玉匣金函,藏之内库,永为国宝。然朝廷又患民间复有明其术者,诏内供奉一行伪作《铜函经》以乱其真,专以五行为例,拘以二十八将,至于变卦之法,悉皆倒装生旺,反用休因,自是二百馀年,不复知有正经矣。僖宗末,巢寇犯京,阙廷失守。赣水曾求己与同关人杨益因在兵间,窃发帑藏,惟琼林库中有玉函篆文,名曰《国内天机书》,视之则丘公所进呈书也。因而得之,遁还江右,而曾、杨之名始著。李司空节制江南,首辟求己行南康军事。公尝虑国家闻之,必蹈延翰之祸,遂于刺史厅之东庑刊石作记载之,杂以青乌子鬼运之说,自是往往行者悉鬼运之法,臻其要者百才一二。厥后诗歌竞起而出,泛滥支离,而不复知所归者。以及五季之衰,张子微撰《玉髓经》,专以五行形像山水图形言之,略不明其理气,其于正经蔑焉失矣。洪惟我太祖神圣文武皇帝统一天下,仁渐义渍,四海一家,生齿日夥,人才益众,地理之书将复明于今日。皇帝陛下御极之初,以伪书罙多,恐愈久而愈失其真,民惑于邪说,谬于迁择,重贻圣虑,特诏学士儒官董督司天官属,考定阴阳之义,赐名《地理新书》,颁行于世,可见陛下体天地之仁,爱民之意为无疆也。臣尝窃观其书,犹恨于汗漫无归,玉石无分,恐世人不能知所去就。伏念臣父克诚猥于微贱,粗明卜筮,家寒四壁,取资游艺,以养其亲。犹恨未造其玄,闻华山处士希夷陈抟深明天道阴阳性命祸福之机,不远数千里,往从师焉,遂得卜筮阴阳之书。上溯其源,希夷得之曾,文辿得之杨益,归而验之,无不中者。不幸归来而亡,不闻于世。臣时在幼,罔或闻知,祖母张氏因藏其书。臣既卓立,祖母授其书,粗知大义。长从师学《易》,于是洞晓其说,始知体用,閒亦窃为迁择,无不谷应。自是名闻闾里,声著州县。庆历辛巳,圣诏访求明阴阳术者,郡县以臣为举。臣自揆学疏行污,不敢奉诏,而有司逼促愈急,方始就道,故得待罪阙庭,蒙制俾备员司天监,得以缓亡。寻蒙圣问阴阳之妙,特诏臣献纳师授《天机书》及《理气心印经》,并令臣补注,其悉开列上言。臣陪位末职,讵敢素餐?谨遵父师遗文,条其次序,加以谨择,具录以闻。伏惟陛下俯赐宸览,不胜至愿。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无任战汗之至,谨昧死百拜上表以闻。治平元年岁次甲辰十月日,朝奉郎、司天监国师臣吴景鸾表。
按:《先天后天理气心印补注》卷首,清初汲古阁抄本。